一根斑竹棍 两救红军难——湖北省英山县陶家河先民余质文智勇救红军的故事

2021/12/27  浏览量:     

  湖北省英山县陶家河乡詹家河村远望岭,地处鄂皖交界的一个要塞关卡。这里至今还传扬着一个叫余质文的乡绅,以一根斑竹棍,两救红军脱险的故事。为此,在这个冬阳妟妟的日子,笔者偕同县老促会、县文物局干部,踏进这条布满神奇色彩的荒芜古道,找到余质文的后人,挖掘其祖辈救红军的故事。

  接受我们采访的是余质文的孙子,叫余十全。51岁,是个壮实、厚道的山里大汉,记性好,能说会道。他说:他的祖父是1911年生人,2002年去世的,享年91岁。一生养育了五儿俩女,他的父亲在兄弟中排行老五,所以还在世。说着,他指了指坐在墙根下晒太阳的一对老人:“呐,那就是我的父母,都八十多岁了,老弱病残的,几乎不能自理。要是我父不糊涂,你们跟他聊,他更清楚往日的那些事情。”

  

  

  余十全告诉我们,他家是典型的耕读世家,从当初高祖揣着40块银洋,从皖西那边来到远望岭,买下这片土地后,家境逐渐兴旺,到祖父余质文这一代,余家山水林田宽绰,衣食住行无忧 ,拥有带上下官厅的七联大屋,还另设了饭店、客舍,专门为南来北往的鄂皖商客和路人服务,成为远近闻名的殷实之家。祖父总望儿孙读书进学,一代胜过一代,至少不成为目不识丁的文盲。因此父辈兄弟姐妹7人都上过学堂,余十全的父亲,即眼前这位风烛残年的老人,竟然在上世纪50年代末,考取了武汉铁道学院,只差一年半载就要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谁知1960年中国和苏联关系破裂,这个由苏联援建的大学撤销了,他父亲只有回乡务农,终其一生蜗在远望岭上耕作、持家。

  余十全的记忆里,祖父不像个乡巴佬,倒像他的名字“质文”那样,是个文质彬彬的秀才样。夏天,场院纳凉;冬天,炉旁烤火,他就喜欢杵着一根泛着老旧光润的斑竹棍,跟儿孙们“挖古”。记忆尤深的是,祖父说:做人要做明白人、做事要做正经事,归根结底要做个有良心的好人。祖父自“闹红”之后,自觉散家财、施仁义、挤穷苦。同时嗜上赌博,把原先富足的家产几乎败光了。要不然,土改划阶级时,至少要划个富农;要不是救红军有功,他本人也要摊上一个伪职人员的身份,成为“四类分子”的。

  那是1934年中秋节过后,陶家河的十万大山里,开始“闹红”,一支彪悍的“童子军”,红二十五军,带着缴获的大量武器弹药、药品、粮食、布匹等战略物资,从太湖开进了鄂皖交界的陶家河。并以此作为落脚点,开辟根据地。余质文看到,红军驻扎不几天,就在郁氏祠堂的大门上挂起了“陶阳县苏维埃临时政府”的牌子,在鄂皖周边建立了苏维埃区、乡红色政权。他们白天进行军事训练,晚上就走村串户发动群众,宣传群众,开展打土豪、分田地运动。进驻不不久,根据群众举报、控诉,徐海东他们就捉拿了几个罪大恶极恶霸和民团头目,在陶家河的大畈上,召开万人公审大会,然后就地枪毙镇压了。

  余质文当时是个20多岁的青皮后生,还是国民政府基层的保甲负责人。在“闹红”的日子里,他隐秘地参与了红军的一些工作和活动。苏区领导和红军首长,看他这个识文断字的年轻人,在当地口碑不错,就动员他参加红军。他考虑到上有老下有小,祖上留下的一个若大基业也需要他继守,就没有松口气,只保证暗地里尽力为红军多做事,决不欺压穷苦人,做一个有良心的开明人士。

  红二十五军在陶家河声名大振,既让国民党军心惊胆战,又让反动派恨之入骨,千方百计要拨掉这颗眼中钉肉中刺。这年10月底,突然从远望岭关外的西北边涌来成千上万的国民党军队,是驻守六安州的47师,师部就设在余质文的饭店里,大屋的上下官厅和几间客房,以及周边的湾落里,都扎满了白军。当时的阵势是:前面的到了五天,后面的还在来。门前那口大塘的清水,天天都让他们的兵马用个精光。白军集结完成后,面对眼前沟壑纵横、峰峦叠嶂的黑森林,尤其是那堵高耸、悠长的牛背脊骨大岗,令白军指挥官心生恐惧,不敢轻举妄动。

  这天早晨,白军警卫把余质文从厢房带到司令官跟前,司令官望着他,威严地说:“有劳你小子辛苦一趟,到对面的山上特别是那条大岗上摸摸情况,看有没有共匪,有多少?情况要真,不要撒谎,你一家老小几十口的性命都捏在我们手心里!”余质文战战兢兢地连声说:“好、好,不敢、不敢有假!要说,本人也是地方上的一个执事人,理应为党国效劳!”说着,他拿来一根靠在门旁的斑竹棍,神秘兮兮地告诉官兵:地方上耳多眼杂,农会的人无处不在,我要是大明大白跟你们通风报信,怕露了口风,让人知道,今后会得到报复的。我就以这根棍子作信物,向你们传递信号,好不好?他把长柄雨伞那样带有弯头的斑竹棍,杵在地上戳几下,说:“我做这样的动作,则表示对面山上有红军,要是连连杵戳,则表示有大部队。如果,我要是把棍子驮在肩头,就表示山上没有发现红军。”白军官兵同意以物为信,达成默契。

  为什么单说是斑竹棍,而不是别的什么棍子。因为远望岭大湾里,屋前屋后、湾左湾右尽皆竹林,家具、农具多半是楠竹、水竹、斑竹、毛竹制作的。据说斑竹也叫紫竹,是可避邪的东西。因此斑竹做成的拐杖,家里墙上挂的,门旮旯放的,到处都是。有的在杵头上还包箍了锋利的钢刺,老少之人既可用来走山赶路,又可用来防身避邪。

  白军扎进远望岭的几天,严密封锁消息,实行武力戒严,周围村民只准进不准出,也不准走动。余质文感到恐惧、憋气,这会派遣他外出探消息,揪紧的一颗心顿时放开了。他拿起斑竹棍,抄一条近而险峻的坡路,连爬带滚只用一两个时辰,就攀上了高高的牛背脊骨。眼见红军官兵正在挖战壕、修工事,就情急慌张地大声喊道:“喂,红军同志,我是这山对面的一个村民,还是一个地下农会干部,叫余质文。我那湾里,这几天来了成千上万的国民党军,看,我那过路坵的大田里,架满了大炮、机枪的。你们这点人马,还不够他们包饺子咧,快撤吧!”一个挂着望远镜的指挥员,顺着他手指的地方,从林缝里看到了余质文所说的情况千真万确。其时,红军早一天就与从东南英山县城方向扑来的白军交上了火。红军凭借一条十里峡谷,把白军阻滞在土门河的峡口上。眼下,白军又从西北面的霍山、金寨包抄过来,面临腹背受敌,情况十分危急。徐海东、吴焕先等红军领导,当即组成一支精干的阻击部队,占驻牛背脊骨高地,严阵以待来犯之敌。当日夜里,红二十五军大部队和党政机关,冒着凛冽的寒风,沿着鄂皖相交的山梁,悄悄向河南方向转移。

  再说余质文,他报告了敌情后,为了给红军留点突围的准备时间,并没有急于回家,而是磨蹭到太阳快要落山时,才气喘吁吁来到白军司令官跟前,夸张地将斑竹棍在地上不停地杵戳着。司令官点点头,表示心领神会。但又厉声问:“一眼睛望得对过的路程,为什么拖到现在才回?”余质文装得心有余悸地回道:“一路盘查很严,险些被他们扣押,回不来咧!”

  余质文回到厢房,和家人坐下不一会,白军一字排开架在过路坵的大炮,就一齐发射,朝牛背脊骨轰去,有的还打到陶家河街上去了。紧邻红军指挥部的汪氏祠堂,就在那天夜里,被大炮打垮了。

  红军阻击部队,根据余质文的情报和侦察到的敌情,迅速分兵,将战线向山下伸延,利用重叠的大小山头和纵横交错的沟沟堑堑,为牛背脊骨主阵地,构成道道火线,与白军短兵相接。当白军集中炮火轰炸牛背脊骨时,红军却是分兵隐蔽在山中的密林里。大炮一停,白军发起冲锋攻山时,红军漫山遍野的轻重火力就凶猛地压下来。白军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惨重的代价。这样拉锯式的恶仗,打了三天两夜,白军还派上几架飞机助战,到了第三天夜里,红军阻击部队也悄然消失,追赶大部队去了。

  白军从远望岭移师后的一天下午,余质文正和家人收拾被白军搞得非常狼藉的家室,突然听到湾右边的竹林里,响起一阵枪声,他来到大门口张望去,见有两个提着手枪的人,慌不择路地朝他狂奔而来,他下意识的拿起立在门边的斑竹棍。来人近前了,上气不接下气地求余质文快快救命,说白狗子正在追杀他们。不等来人细说,余质文就把他们推到后檐沟里,那里长着一沟的洋水姜,他用手中的斑竹棍,拨开密不透风的洋水姜禾子,让来人钻进去躲起来,再用棍子将禾杆扶正、复原。然后回到屋里,若无其事地照样干着他的活儿。他作为当地管事的乡绅,最清楚时下的险恶,红军撤走后,国民党就组成追剿大队,疯狂搜捕、残杀红军伤病员,并实行保甲连坐、举报有奖的办法清除残余。对窝藏掩护和知情不报的,不管是什么人,则按“通匪”论处。为此,余质文昨天还被传到设在陶家河街上的追剿大队指挥部,开了半响的清剿会议。他这样毫不犹豫的救人行为,是冒了身家性命风险的。但这个机灵人马上又想好了应变的脱身之计。白军和民团真要是把红军搜出来了,他是在屋里忙活,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共匪”躲来,他毫不知情。

  余质文心里正打着战兢鼓儿,七八个兵丁就凶神恶煞冲进屋里,盘问起来。他一脸木然道:前几天,国军一个师的枪炮,架在我的大门口,打了几天几夜,把我们一家人的耳朵都震聋炸麻了,刚才外面有什么动静,我们一点也没有听到。你们说,明明看见红军往这里跑来,那你们就仔细地搜搜看。兵丁放哨的放哨,搜的搜,把个远望岭翻遍了,也没有结果。夜色将至,追剿队撤去,两个躲过一劫的红军战士,才从洋水姜林子里爬出来,其中一个告诉余质文,他是山那边黄沙河的人,姓孙,一个多月前加入红军队伍的。大部队转移时,组成了一个武装便衣队,负责安置、救护伤病员。他是当地人,熟悉山里情况,就奉命留下了。今天,他们这个战斗小组,让白狗子咬住了,一路追杀到这里,有个四川战友就倒在你屋右的竹林边,求余质文恩情做到底,帮助埋葬好,红军一定不会忘记你这位好乡亲!

  

  

  祖父的故事讲到这里,余十全把我们领到一堆让荆棘、茅草几乎淹没的孤坟前,说:“那位远方的革命先烈,就是葬在这儿的,简陋的麻砾石墓碑,是我的祖父解放后才立的。我祖父虽然去世快20年了,但他智勇救红军的故事,在陶家河还是口口相传。红二十五军在陶家河开辟根据地、英勇奋战的光辉历史,我们余家人会一代代讲下去。红军不怕牺牲、艰苦奋斗、前赴后继的革命精神,更要传颂、继承下去!”。

  (湖北省英山县老促会 郑烈煌 童曙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