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寻找萧克允烈士墓的艰辛历程

2024/03/04  浏览量:   作者: 湖北省咸宁市史志研究中心徐赐甲  来源:通山县老促会

    著名红军将领、湘鄂赣省军区北路指挥部参谋长萧克允于1933年牺牲于湖北咸宁市通山县。此后80年的时间里,烈士的亲属三次到通山寻找烈士墓,终于在当地党组织和群众帮助下找到了烈士墓,圆了烈士亲属的心愿。这段寻墓时间之长,寻墓道路之艰辛,一波三折,让人唏嘘。我曾在通山县委党史办公室工作10年,有幸参加了第三次寻找烈士墓工作。萧克允不是我的亲人,但我把他当作了亲人,不遗余力地寻找烈士墓,尽了我的绵薄之力。谨将我所知所闻所见寻找烈士墓的故事写出来,作为对烈士的缅怀,并供大家研究党史和党史人物时参考。
萧克允烈士
    一、三到通山
    萧克允,又名武信、克勇,湖南省嘉禾县小街田村人。萧克允有三兄弟,老大萧克昌,1923年被大地主杀害。萧克允是老二,1899年出生,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参加北伐战争。1927年参加南昌起义,同年12月返乡开展武装斗争,主持中共嘉禾南区支部工作。1930年任红十六军中级指挥员。1931年任湘鄂赣红军独立第二师参谋长,1932年任湘鄂赣红军独立第二师政委,率部参加湘鄂赣革命根据地反“围剿”作战。        1933年初任湘鄂赣军区北路(鄂东南苏区)指挥部参谋长。萧克允就这样转战到了鄂南。老三是1955年被授予上将军衔的萧克。萧克(1907年7月14日—2008年10月24日)1925年投笔从戎,参加了北伐战争南昌起义南昌起义失败后,萧克晚于萧克允回家乡,继续从事革命活动。不久,萧克允离开家乡,兄弟从此分开。
    大约在1933年秋,身在湘赣苏区的萧克听红军队伍中的老乡说,他的二哥在通山县大畈镇白泥苏区反“围剿”时牺牲了,被抬回苏区柳沙安葬。1934年2月,萧克奉党中央之命,率领红十七师来到通山冷水坪,帮助鄂东南苏区反第五次“围剿”。战斗之余,他没有忘记寻找二哥的坟墓。冷水坪距大畈有50公里,当时要完成这个任务十分不易。萧克是怎样寻找二哥坟墓的呢?估计是在冷水坪找几个通山籍战士和红十七师几个战士一起前往大畈寻找,结果不出人意料,因为在大畈根本找不到柳沙,就是全县也没有叫柳沙的地方。
萧克将军
    50年后的1984年,萧克第二次踏上通山这个自己曾经战斗过的热土。虽然这次寻找烈士墓有县委党史办这个专业机构的大力配合,可是,遍访民众,掘地三尺,小若弹丸的大畈就是找不到柳沙这个地方。是口传有误,还是记忆模糊?抑或是将通山误作了同属于鄂南的通城?将军只能抱憾而归。后来,嘉禾县委党史办编辑出版了《嘉禾英烈传》,记载萧克允牺牲后安葬在通城县大坂镇柳沙。
    2010年8月,萧克大哥的孙子萧石英受叔叔——萧克的儿子、中国人民解放军少将萧星华委托,怀揣《嘉禾英烈传》,前往通城,踏上了寻找萧克允烈士墓之旅。这是萧克的遗愿,希望让胞兄遗骨归葬故里。萧石英介绍,萧克允不仅是萧克的亲哥哥,而且是萧克革命的领路人。1923年,大哥被大地主杀害,萧克才十六、七岁,血气方刚,发誓要为大哥报仇,亲手杀死仇人。于是,萧克在萧克允的带领下加入革命队伍。后来,萧克当上了红军的高级将领。一次回到湘南,萧克不顾部队的总体部署,硬是要把部队拉去找那个杀害大哥的地主报仇。后来,在上级领导的反复劝导和严令下,才愤愤作罢。兄弟、参加革命领路人,那种情结自是不同。他亲耳听说的,亲自去寻找的,为什么就是找不着呢?晚年,萧克对侄孙萧石英说,你有时间,再去找一次你二爷爷的坟墓,找到了,就把他的遗骨运回,在老家安葬;万一找不到,也没有办法。
    萧石英改变了思路,怀着试一试的心理,到通城寻找萧克允烈士墓。通城党史办的同志热情地接待了他,但说,通城县既没有大畈镇,也没有大坂镇,更没有柳沙这个地方,红三师也根本就没有到过通城活动,建议他到通山县找一找。爷爷不是在通山找了两遍吗?再找不也是白搭?但是,现在证实萧克允烈士墓不在通城,说明有可能还是在通山。再说,从嘉禾都到了通城,通城到通山近在咫尺了,何不再去找一回?于是,萧石英给我打了电话,说明来意,要来试一试。
    萧石英来后,我把所有党史资料给他看了,没有柳沙的记载,也没有萧克允牺牲的记载。但是,《通山人民革命史》有一段1933年夏白泥苏区反“围剿”的记载,与萧石英所述基本相符。再者,己故的通山县党史办原主任章勋献曾经多次与我谈起萧克到通山寻找萧克允烈士墓的事情。我问,可不可以确定萧克允是牺牲在大畈柳沙?他说,萧克将军说硬是葬在大畈柳沙。这也使我增加了萧克允烈士墓在大畈的信心。于是,我对萧石英说:“萧老,萧克允有可能是牺牲在大畈,只是某个地方还没有研究透。资料你带回去研究,这边我也继续研究,一有进展就与你联系。”就这样,萧石英多少看到了一点希望。
    二、接力寻找
    从此,寻找萧克允烈士之墓就让我无法释怀。我想,可能是语音出现了问题,湘南与通山方言是有很大区别的。通山有没有与“柳沙”谐音的地名呢?自己研读《通山人民革命史》时就出现过这样的问题。书中记载1933年底红三师在燕厦马蹄河与敌人接战的事,但是,我身为通山人,却不知道马蹄河在哪里;我问了燕厦、洪港的老百姓,他们也不知道马蹄河在哪里。于是,我作语音比较,发现“马蹄河”与“茅田河”语音相近,洪港、燕厦话“茅田河”与普通话“马蹄河”十分相似。而《通山人民革命史》的编写,部分党史资料直接釆用的是1959年武汉地区大学生来通山开展党史调研后,存入通山档案馆的资料。在通山,与柳沙谐音的地名有大幕山溜沙,那里有苏区时期红军的枪械修理所和红军医院。从大畈到溜沙有六、七十里路,如果萧克允在大畈牺牲被抬回溜沙苏区安葬也有可能。我将自己的分析向时任县委党史办主任的孔祥国作了汇报,他很赞同我的分析,并于9月与我一起深入溜沙调查。
    可以说,此行我们满怀信心。但到了溜沙,走访了一批年过八旬的老人,他们对红军时期在这里打过大仗、安葬过红军首长什么的毫无印象,也没有听老辈人传说。尽管我们像启发小学生那样,干脆问及红军参谋长萧克允是否安葬在这里?大家都是一脸茫然。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或许萧克允真的没有到过这里吧,我们只得再往邻村曾家山。
    曾家山比溜沙更高,两者相距约七、八里。按常理说,溜沙的村民不知道的事,曾家山的村民同样不知道。到了曾家山,照着在溜沙的样子仔细询问一番,结果无二。但是,被采访的一位40多岁的村民最后蹦出一句话来:“白泥也有个溜沙,我姑娘就嫁在溜沙。”这一说,让我们顿时心花怒放。萧克允在大畈牺牲,抬回苏区溜沙安葬,只几里路,更合情合理了;大畈牺牲,抬到六、七十里之遥的大幕山安葬勉强说得过去,但毕竟太远了些。
    到11月,孔祥国与我到了白泥村调查,因为溜沙距白泥只有几里路。我们碰上了县地税局退休干部谭崇发,说明来意,他非常积极,约用了一个多小时,就把村里老人问了个遍。结果老人们证实,当年红军、白军在这里打过一次大仗,双方死了很多人,当地群众不分红军、白军,将尸体一齐掩埋了,也未立碑。这样的结果令人失望。但是,也让我们感觉到:这次调查仓促,深入不够,还具有进一步深入调查的潜力。于是,我们便将想法向大畈镇一位副书记作了交待,希望镇里再作调查。
    三、英雄含笑
    2014年6月,白泥村党支部书记谭光华受大畈镇党委嘱托,开始寻找萧克允烈士墓。谭光华接受任务后,回家询问祖父谭道敬,问是否知道有个叫萧克允的红军参谋长牺牲后葬在白泥?老人回忆后,肯定地回答道:“有,就葬在白泥许家立嘴。”
1933年3月,湘鄂赣省委、军区命令鄂东南道委书记方步舟率红三师到江西万载县高村集结,支持中央苏区反“围剿”。这是一个两难选择,执行省委和军区的命令,鄂东南苏区会受到敌人进攻,有丢失的危险;否则,是不顾大局,有违党纪军纪。对此,道委进行了认真研究,作了一个两全决策。即将红三师兵力一分为二,由道委书记方步舟、师长张焘率主力红七、九团2000人去江西配合中央苏区反“围剿”;红八团与道直武装工作队及通山、修武崇通、咸蒲崇通、河北、龙燕县部分游击队、赤卫军1000人组成红三师预备队,对外仍称红三师,由政治委员叶金波、副师长萧高蔚带领保卫鄂东南苏区。北路指挥部参谋长萧克允参加了红三师预备队的领导工作,由于预备队是在通山县大畈白泥谭家祠堂组建,队部就驻扎在这里。
白泥谭氏宗祠
    白泥到大畈镇只有十里路程,镇上驻敌李宗鉴旅在红三师主力开拔不久,便纠集重兵进犯白泥苏区。红三师留守部队决定以地形险要的猪头山为突破口,组织一支攻打猪头山碉堡的突击队,由萧克允亲自带领。萧克允抱着炸药包,带头突击,离碉堡五、六十米处,双腿被飞来的炮弹炸断。碉堡虽然没有被攻下,但是,敌人慑于红军的勇敢,也不敢再进攻白泥苏区了,只好闭门自守,白泥苏区反“围剿”取得胜利。萧克允受伤后,被战士们冒死救出,抬回白泥谭家祠堂进行抢救。由于医疗条件有限,加之抢救不够及时,终因流血过多,于次日牺牲,为革命流尽了最后一滴血。萧克允牺牲后,政治委员叶金波主持追悼会,由谭家武等6位赤卫队员扶柩,村中老幼为烈士送行,将烈士安葬在村边谭家立嘴。送葬的队伍中,时年七岁的男童谭道敬,跟随着赤卫队员的父亲谭家武,见证了事件的全过程。
    谭道敬当时并不知道那烈士就是萧克允,更不知道是多大的官。解放后,谭家武才亲口告诉他,葬在许家立嘴的那位烈士是红军参谋长萧克允,并向他讲述那段往事。
    89岁高龄的谭道敬讲述这段悲壮的历史后,被村民抬到许家立嘴,指认了萧克允烈士墓。那是村边坐北朝南、向阳的一处缓坡地。村民说,这座坟茔从来没有人动过。
2015年6月下旬,通山县人民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舒克伟、县委党史办主任王振华,还有县民政局的相关同志,笔者也忝列其中,陪同萧克允烈士的亲属代表萧石英、嘉禾县人民政府办公室副主任及有关部门负责人前往白泥祭奠萧克允烈士。在墓前,萧石英热泪如雨,向九泉之下的叔祖诉说思念之痛,寻觅之苦,告慰英灵。

     同日,大家还察看了猪头山战场遗址,碉堡基为河下鹅卵石所垒。昔日碉堡己不存在,但战斗的号角犹在耳边,萧克允带头突击的画面犹在眼前。我不禁联想:如果萧克允不是带领突击队冲锋,只是督战,他就不会牺牲。然而,那也绝对不是萧克允。吃苦在前,冲锋在前,牺牲在前,才是红军指挥员的本色,才是真正的共产党员,也正是萧克允和无数个像萧克允一样的烈士永垂不朽的原因所在。
    编辑:许忠祥